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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全文完结(1/1)

  十二月底, S市下了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雪。这场暴雪持续了近半个月,导致百余条客运线受影响。电视里,不断滚动着关于暴雪的新闻。

  受这场暴雪的影响, S市大部分学校停课。

  一中也在其列,除了高三年级段。

  不知道是不是受寒冷的气温影响, 这段时间钱淑芬的病情不太稳定,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三天了。

  不愿出门,不愿吃药,也不愿吃饭。

  这天刚过六点, 蒋竞年便起了,洗漱完,下楼去买早餐。大概是由于天气原因, 楼下的早餐店没开门,蒋竞年只能沿着老街去别处买。

  绕了两条街,终于寻到一家开门的早餐店,门口排了长龙般的队伍。其中不乏有老街坊, 瞧见蒋竞年跟他打招呼, 蒋竞年挂着淡淡的微笑一一应了, 只在他们问到钱淑芬的情况时,蒋竞年权当做没听到,不答,一笑置之。

  老街坊知趣,倒也不再多问。

  排了大半个小时, 终于轮到蒋竞年, 他买了碗甜豆浆和一屉小笼包, 这些都是钱淑芬素日里爱吃的,然后给自己买了个粢饭团, 便挤出人群。

  走远了,恍然想起方才人太多,早餐店老板忘记收钱,蒋竞年又折返回去。

  回到早餐店,老板正忙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他。蒋竞年掏出纸币,放到店里的收银台上,刚要出来,听到一旁的讨论声中漏出钱爱芬的名字。

  脚步一顿,蒋竞年望过去。

  是刚才和他打招呼的老街坊,两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钱淑芬年轻那会儿多高傲,没什么人能入她的法眼,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听说她那病叫什么抑……抑郁症,反正我是听都没听过。”

  “什么抑郁症,说难听点就是精神病。要我说她这是现世报,谁叫她贱兮兮的去做小三呢,就因为她人老婆都寻死觅活好几次了。”

  “听说那事儿不是她自愿的。”

  “这话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没钱没势,长得又算不错,自然是想找个金饭碗,我就不信她没这个心思,啧啧。”

  “说起她儿子,那小伙子是真不错,我有个在一中教书的亲戚,说他次次考第一。”

  “长的是不错,就是脾气古怪了点,跟他妈一样,对人都是爱答不理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

  “……”

  她们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热火朝天的聊着八卦,不想身边突然立了个人。

  抬眸一瞧,竟是去而复返的蒋竞年。

  两人的脸上立马住了口,面露尴尬之色,其中一人笑着打圆场道:“阿年你要坐这吃吗?正好我和你李阿姨吃完了,你坐吧。”

  边说边朝对面的李阿姨使了个眼色,李阿姨会意,跟着起身。

  “不用了。”蒋竞年直勾勾地盯了她们几秒,一字一句道:“我妈不是小三。”

  毕竟是老街坊,撕破脸皮对大家都没好处。虽然两人对蒋竞年的语气不大高兴,此刻也只笑着应和:“是是,阿年你别误会,刚才阿姨不是那个意思,阿姨的意思是——”

  蒋竞年打断她的话,冷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妈从来都不是小三。”

  说罢,转身就走。

  到家里,钱淑芬依然窝在房间里。蒋竞年把早点放到桌上,去敲钱淑芬的房间。

  敲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动静,蒋竞年开口道:“妈,你起床了吗?”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安静。

  “妈,我给你买了早点,都是你爱吃的。”蒋竞年轻轻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都放在餐厅了,等会儿起床了记得吃。”

  刚过变声期,蒋竞年的声音听上去既低沉又暗哑,在满是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蒋竞年走到餐厅,坐下,默默把粢饭团吃完。

  直到出门,钱淑芬依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蒋竞年把早点放进保温盒里,跟钱淑芬说了一声,这才出门。

  虽然高三没放假,但是为了保证安全,学校特意将上课时间延迟到九点。

  由于恶劣的天气,这个时间段路上行人并不多。

  下了近半个月的雪,这会儿路边全是厚厚的积雪,脚踩过,嘎吱嘎吱地响。两旁的枝桠上也挂满了雪,不小心碰到,簌簌往下落。

  蒋竞年肩上挂着书包,双手揣兜,慢悠悠地朝公交站走去,心里乱糟糟的,在想钱淑芬出来吃早点了没有。

  公交站离得远,在街尾拐角处。

  走了将近十分钟,到路口,刚转过拐角,蒋竞年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公交车站下。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干净清爽,依然梳着高高的马尾,随着身体的晃动,在脑后一摇一摆。头上戴了只粉红色的兔耳朵耳套,凸显出几分俏皮感。

  是沈蕴。

  她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看就是在等人。

  蒋竞年愣了几秒,旋即拧起眉。下一刻,不远处的沈蕴便瞧见他,立马绽开灿烂的笑容,朝他跑了过去。

  到他跟前,站定,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蒋竞年扫了她一眼,往公交车站走:“你怎么在这里?”

  她回的相当坦然:“等你啊。”

  蒋竞年停住脚,看着她:“我是问你,你等我干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高一高二还在停课。

  “想你了呀。”沈蕴笑眯眯地说,没有一点儿难为情的意思,“怕你一个人无聊,想陪你一起去学校。”

  蒋竞年谢绝她的好意:“谢谢,我不无聊。”

  沈蕴瘪瘪嘴。

  蒋竞年继续往前走,说:“以后没事别来我们家找我。”

  沈蕴几步走到蒋竞年面前,面朝蒋竞年慢悠悠的倒着走,笑嘻嘻地说:“那你的意思是有事可以找你咯。”

  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蒋竞年无奈道:“有事也别找我。”

  恰好前方有个小坑,在沈蕴踩下去之前,蒋竞年眼疾手快地攥住沈蕴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听到沈蕴嘀咕道:“我没去你家找你呀,这里是公交车站。”

  蒋竞年不理她了。

  两人并肩朝公交车站走去,沈蕴觉得无趣,忽然弯腰,揉了一团雪,作势要往蒋竞年脸上贴。蒋竞年脸一沉,偏了下身体躲过,一把打掉她手上的雪,沉声说:“无聊。”

  话落,长腿一跨,疾步往公交车站走去。

  她本意是开玩笑,没承想蒋竞年真的黑了脸,沈蕴有点不知所措。

  小跑过去,到蒋竞年身边,犹豫了几秒,低声问道:“生气了?”

  蒋竞年不理她。

  沈蕴解释:“其实我是跟你开玩——”

  话音未落,公交车到站,不断往下涌的人群打断了沈蕴的话。等人走完了,蒋竞年上了公交车,沈蕴也忙不迭跟着上车。

  公交车上人很少,零零散散几个人,蒋竞年选了个两人座位,在靠走道的位置上坐下,径自将耳机插入MP3听歌。

  沈蕴跟着过去,本想跟蒋竞年一起坐,可在旁边站了几秒,他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能隔了个过道坐下。

  “真生气了啊?”

  隔着狭小的过道,沈蕴探过身体,用手拉了下他的外套。

  蒋竞年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

  因为刚才抓过雪,那双白皙的手上泛着红,是被冻的。

  视线从那双手上移开,蒋竞年抬眸看了她一眼。此时此刻,对方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总有一种让人误以为自己在欺负人的本事。

  蒋竞年又好气又好笑,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拉开书包拉链,翻了一会儿,从书包里翻出一双麋鹿图案的保暖手套,递过去。

  沈蕴愣了下。

  蒋竞年提醒她:“到时候手上生冻疮了别怪我。”

  沈蕴看了眼冻得通红的手指,接过的瞬间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谢谢。”

  等她喜滋滋的戴上,才发觉这双手套特别眼熟。她“啊”了声,引得车里的乘客纷纷望过来。

  蒋竞年没好气道:“又干嘛。”

  沈蕴举起双手,朝她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问:“这双手套是我送你的吧?”

  蒋竞年的语气有点不太自然:“不知道,忘了。”

  “嘻嘻。”沈蕴乐坏了:“那天我问你,你说扔了,我还难过了好半天,明明就藏在书包里嘛。”

  蒋竞年说:“本来是打算扔的,大概是忘了。”

  沈蕴才不相信他,乐呵呵地嘀咕:“口是心非。”

  蒋竞年瞄了眼笑成一朵花的沈蕴,淡淡笑了下。

  有时候他是真的羡慕沈蕴的没心没肺,快乐于她而言总是那么简单。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她开心上大半天,这是蒋竞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默默收回目光,蒋竞年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脑海里闪过两个街坊的话,嘴角的那抹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他忽然说:“以后别来我们家附近找我。”

  沈蕴正沉浸在蒋竞年留着自己礼物的喜悦中,下意识反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蒋竞年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温度:“总之你别来。”

  沈蕴抿抿嘴角,不情不愿地应下。

  “哦,知道了。”

  -

  那年春节,沈蕴随家人一起去国外旅游,回来给蒋竞年带了很多东西。

  榴莲干、椰子糖、海苔等等……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蒋竞年怀疑如果不是国家不允许,沈蕴兴许会把当地的各种水果都带回来给他。

  这些零食蒋竞年没怎么吃,全部分给同桌方晓天。方晓天诚惶诚恐,不敢接,蒋竞年笑了下:“如果沈蕴再来找你,跟我说。”

  方晓天应下,转眼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再?你知道沈蕴找过我?”

  蒋竞年笑笑,没回答,戴上耳机看书。

  除了零食,其他一些纪念品被蒋竞年收了起来,藏在一个大铁盒子里。

  里面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是沈蕴送他的。

  虽然每次沈蕴问他那些礼物在不在时,他总会说扔了,但其实,都被他好好的收藏着,哪怕是搬家都带在身边。

  后来分开数年,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这个铁盒子,蒋竞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打开,看着那些无厘头的东西,慢慢回忆沈蕴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些东西,以及送这些东西时的场景。

  想着想着他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在那段不堪的回忆里,至少有那么一抹笑容,是甜的。

  跟铁盒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大摞厚厚的书信,也是沈蕴送的,自从那次百日誓师大会后。

  那是高三下半学期,距离高考还剩一百天的时候,按照惯例,一中举行了一场高考誓师大会。

  蒋竞年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散场后,沈蕴不知道抽什么风,捧了一大束鲜花送他。

  彼时操场上还有一大半的学生,正在退场,看到沈蕴高调的捧着鲜花,打量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托沈蕴的福,蒋竞年再一次成为学校的焦点,也再一次被叫到政教主任的办公室喝茶谈话。

  那一次,蒋竞年是真的生气了。

  私底下无论沈蕴怎么追他闹他,蒋竞年也只是默默的无语一下,最多是不搭理她,但是像这样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实属过分。

  沈蕴终于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火,试图跟他解释道歉,但是没有寻到机会。

  因为蒋竞年根本没有给她逮着自己的机会。

  也是从那一刻起,蒋竞年渐渐明白为什么沈蕴总可以对自己纠缠不休,除了沈蕴的脸皮确实厚实得非常人能比,更大的原因是自己一直给她留有追自己的余地。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多礼拜,逮不到自己的沈蕴开始漫漫送信之路。

  一礼拜五封信,风雨无阻。

  内容无非是她错了之类的,换着法的跟他道歉。

  没过一个月,蒋竞年就心软了,但是写信的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这件事情过去后的某一天,蒋竞年无意间问过沈蕴:“明明可以发短信,你为什么要写信?”

  沈蕴跟他说:“因为写信更有诚意呀,而且短信一删就没了,信纸可以永远保存下来,以后想起来再去看看,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当时蒋竞年嗤之以鼻:“你还想我保存下来?想多了,我看完就扔了。”

  沈蕴依然抓不住他话里的重点,笑得特别开心:“你真看了呀,我还以为你没看就扔了呢。”

  蒋竞年彻底服了,他觉得自己跟沈蕴之间存在着沟通障碍症。

  后来,沈蕴跟蒋竞年回B市的公寓,打扫的时候,从某个犄角旮旯翻出这些年代感十足的书信,以及那些保存良好的小物件,惊喜若狂。

  忆起那些往事,沈蕴圈着蒋竞年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取笑他:“不是说全扔了吗?这些是什么?嗯?”

  小心翼翼保存了那么久的小心思,在那一刻全部被翻出来,晒到太阳底下。

  蒋竞年别别扭扭的解释:“都是花钱买的,扔了多浪费。”

  沈蕴仰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失笑:“那信纸呢,这个扔了不算浪费吧?”

  蒋竞年学她的不着边际:“想着哪一天要是遇到你,全部扔你脸上,谁叫你一声不吭就转学,得让你年少的渣行为付出代价。”

  沈蕴吐槽他:“小心眼。那如果我们再见那会儿,我成婚了,你怎么办?”

  蒋竞年说:“如果你结婚了,我就寄给你老公看,搅的你家无宁日。”

  沈蕴笑得前仰后翻,质问他:“你也太腹黑了吧。”

  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蒋竞年扬唇笑道:“腹黑不犯法。”

  那个午后,两人坐在光洁的地板上,任由暖暖的阳光落到身上。他们拆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看到最后,沈蕴夺过书信,不愿意再看。

  内容狗血,措词中二,简直就是黑历史!

  蒋竞年倒是起了劲儿,想逗她,故意去抢。

  闹了一阵,最终在沈蕴的美人计下,蒋竞年缴械投降。

  少年和少女的爱慕,通过几封书信,跨过漫漫时间长河,说给对方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无论是蒋竞年或是沈蕴,从未将这份感情想得如此深远。

  所谓的初恋,也仅仅局限于我喜欢她/他,想和她/他在一起,那些一生一世的承诺,过于遥远,也过于缥缈。

  而对彼时的蒋竞年来说,连那份喜欢都是深埋心底,隐隐约约的。

  至于蒋竞年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蕴,他也说不大清。大概沈蕴就像是一种慢性的病毒,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渗入他的身体。

  然而等他发现这件事时,沈蕴已经离开了,再也找不到了。

  刚开始,蒋竞年并没有太在意沈蕴没来找自己这件事。

  那天沈蕴被他推了一把,红着眼睛跑出图书馆,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也试图向她解释,可是手指在手机按键上悬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将那条编辑好的短信发出去。

  说什么呢。

  说,自己可能得了乙肝?

  说,你别介意,我不是故意推开你?

  还是说,其实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亲我?

  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于是,蒋竞年便放弃解释。

  蒋竞年过于自信,以他对沈蕴的认知,最多过一个礼拜,沈蕴肯定会忍不住来找自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蒋神前蒋神后,念叨个不停。

  恰好高考将近,只剩半个多月的时间,这让他更加无暇顾及沈蕴。

  然后——

  三天过去,沈蕴没来找他。

  一个礼拜过去,沈蕴没来找他。

  两个礼拜过去,沈蕴依旧没来找他。

  高考前五天,蒋竞年终于忍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

  石沉大海。

  后面他断断续续发了好几条,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让学生回家复习。离校前,蒋竞年第一次去了沈蕴的教室,迎着众人好奇的眼神,蒋竞年把沈蕴的好友兼同桌俞快同学叫出教室。

  蒋竞年没有赘言,直截了当地问她:“沈蕴去哪了?”

  俞快的表情不太好看,沉默了好几秒才说:“转学了。”

  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蒋竞年怔在那。

  “转学?”

  俞快点了下头。

  蒋竞年有点反应不过来,眼神下意识飘向教室里那张空荡荡的课桌,隐隐可见课桌上贴着几张明星的贴纸。

  他稳了下心绪,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俞快吸吸鼻子,说:“快两个礼拜了吧。”

  心口堵得慌,蒋竞年问道:“她……为什么会转学?”

  想起这茬,俞快的情绪更低落了,眼眶微微发红:“不知道,没跟我们说。真是太过分了,一声不吭就转学,连个道别都没有。”

  蒋竞年:“……”

  沈蕴转学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

  在家休息的三天里,蒋竞年给沈蕴发了很多短信,在每条短信都石沉大海后,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那句您所拨的号码已欠费。

  于是,他下楼,跑了好几条街,找到报刊亭,买了一张电话充值卡。

  充完值,当他满怀期待的再次打过去。

  电话那头回答他的竟然是您所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最终,他依然没有联系到沈蕴。

  蒋竞年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高考。

  原本他是有机会直接保送的,但是因为沈蕴,他错过了那场全国物理竞赛。当时沈蕴特别自责,蒋竞年倒是无所谓,因为他很自信,就算不保送,也能凭实力考入那所全国顶尖学府。

  事实也证明,他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

  考试尚未结束,他便提前走出考场,监考老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离开。

  考场外,围满了等候的家长,谈论的声音飘过来。

  蒋竞年默默的看了他们一眼,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钱淑芬做了一桌的菜,都是蒋竞年爱吃的。

  这几天她的病情很稳定,问他考的怎么样,在蒋竞年说考的不错后,钱淑芬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这也算是几天来唯一一件值得蒋竞年开心的事。

  沈蕴依然了无音信。

  高考后,蒋竞年凭着记忆中的那个地址去沈蕴家找她。

  他去了两次,皆无果。

  第三次,终于等到沈蕴,却是看到她亲昵的搂着其他男生的脖子。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有惊讶、有失望、也有愤怒。

  更多的是不断往上涌的难受,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躲在树干后,像极了让人厌恶的跟踪狂。怔怔地看着沈蕴伏在其他男人的肩头入了小区,等回神,发现手指隐隐作痛。

  低头一看,原来是手指用力抠着树干,磨破皮,渗出了血。

  他站在那,看着手指上的点点猩红,过了好半晌,才收起胸腔那股倾泻而出的情绪。

  不远处停着一辆自行车,是他的。

  蒋竞年走过去,跨上,长腿一瞪,飞奔而去。

  心里憋着一股气,他骑得特别快,幸而夜已深,路上没有多少人,不然的话,兴许会被交警拦下,好好的批评教育一顿。

  很快就到了家,还没进小区,蒋竞年就看到一辆救护车从身边开过。

  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蒋竞年下了车,推着往里走,心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这种情绪随着他渐渐走进家所在的那幢楼,变得愈加浓烈。

  然后,他停住了。

  四周的人群注意到他,带着一种同情怜悯的眼神望向他。

  蒋竞年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他松开把手,自行车顺势往下倒。

  在发出“砰”的一声之前,蒋竞年冲了过去,拨开人群。

  冲进人群里的那一刻,恰好看到钱淑芬那张被白布蒙上之前血肉模糊的脸,以及地上一滩鲜红到刺目的血迹。

  周围有人在同他说话,大抵是些安慰的话,蒋竞年没听清楚,耳膜嗡嗡作响,眼睛像是被一把把尖刀插入,刺刺得疼。

  丧事办得很简单,也没什么人来吊唁,舅舅钱建国帮着处理了身后事。

  从知道钱淑芬跳楼而亡,到处理完丧事,蒋竞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没有,整个人冰冷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听到屠招娣在背后跟钱建国咬舌根,说他太冷血了。

  是啊,太冷血,蒋竞年也承认。

  这种冷血与麻木,直到蒋竞年在整理钱淑芬的遗物时,全线崩溃。他捏着那封信,在那间狭小的卧室,把头埋在膝盖间,哭了很久很久。

  悲伤来得很迟,不在失去之时,而是在接受失去的过程中。

  好在,他依然是那个冷血麻木的人,渐渐地,他便选择性地忘掉母亲,也忘掉沈蕴。

  否极泰来这个词真的存在,那年暑假发生了两件好事。

  一件是蒋竞年收到国内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意料之中。

  一件是公寓所在的小区被拆迁,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拆迁款,意料之外。

  虽然最后,那笔拆迁款并没有到蒋竞年的手里。

  八月末,蒋竞年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离开了S市,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他离开,也没有人送他。

  当然他也并不想有人送他。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蒋竞年默默看着窗外不断往后倒的风景出神。

  洁净的玻璃窗里,倒影出一张熟悉而又灿烂的笑容,耳边萦绕着清脆的声音。

  “蒋竞年。”

  他一愣,猛然转头。

  身旁坐着的,依然是那个满是胡渣的胖大叔,正端着桶装方便面在往嘴里吸面条。

  撞上他的目光,大叔手一顿,囫囵问道:“怎么了?”

  蒋竞年摇摇头,戴上耳机,阖上双眼。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年少时光,在一场又一场的荒唐中落下了帷幕。

  而那个喜欢扎着高高的马尾,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的姑娘,也随着他的年少时光,一道被埋入记忆深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而他对沈蕴这份情与恨,终是意难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