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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1/1)

  大雨滂沱,倾盆而注。
  天边闷雷卷起黑云直升霄穹,倏忽,电闪云散,即刻光亮,笼罩着这皇城边百年不见光亮的偏角。骤雨点滴入屋檐边灰土,混成泥打在铺了枯草上的台阶。
  抱着破布娃娃坐在台阶上的女人不顾被泥沾黑的鞋面,她晃着娃娃低语,“冠儿不怕,额娘在,额娘抱抱…”
  雷声间隙,隐约听见宫院外脚步声渐响渐近,女人像是感受到了危险,她捏紧了怀中娃娃身体猛然一抖,但没等起身躲藏起来。
  “哐当!”
  残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一个青紫色的肉团滚进宫苑。尖叫淹没在雷声轰鸣,台阶上的女人瑟缩,踉跄匍匐着推开半掉的屋门朝屋里爬去。
  穆兰持剑进了冷宫大门,她一袭红衣让大雨淋了个透,血水顺着剑尖落在聚集起来的水滩晕开。
  红衣少女背枕宫卫高举的火把,发间红绳与发同舞,远远看过去,鲜红一片宛如夜中狐煞,妖娆且凶戾。
  剑锋直指,穆小王爷指着地上一坨胖肉的太子,“人在哪?”
  又一道闪电霹雳,侧躺于地上的太子,赘肉横生的脸在骤亮下异常苍白。
  青色绣蟒外衣大敞,萧瑾茂身上被悬阳剑划伤地方不下十处,他脸上泪水混着雨水,除了沭阳王手上明晃的“悬阳剑”什么也看不见。
  见他不答,穆兰抬手抹了把脸上水珠。
  众人随萧瑾茂一并来冷宫之前,太子生母淑妃还没来及向皇上求饶,便被皇后一道懿旨回宫禁足。年迈的顺德帝扶住老奴缓缓起身,他目光平静,不顾周遭“以龙体安康”为由的宽慰之语,兀自随押着萧瑾茂的穆兰一并出了东宫。
  东宫出此祸端,后宫交错势力蠢蠢欲动,皇帝一行从东宫出门起,各宫夫人嫔妾便接二连三求见。
  尊卑有别,到残破宫门口,倒把出事了的五皇子亲娘芙昭仪挤到了最后面。
  剑光再闪,萧瑾茂大腿出又添一伤,凄厉惨叫响彻破旧冷宫中。
  众妃子下意识看向乘坐在龙辇之上的帝王。
  与皇帝平齐的另一轿子上,皇后伸出手轻轻拂住顺德帝手背,她放轻声音,“陛下,若是此刻拦住沭阳王,恐会让后宫姐妹胆寒啊…”
  顺德帝子嗣不多,萧瑾茂排名第五,余下还有两个公主两个皇子。太子竟然有胆将同胞亲弟打成重伤,害怕东窗事发还伙同他人将其藏在了冷宫,任自生自灭。
  若是今日不治理此事,他做皇帝做父王的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威。
  看到帝王的冷漠,众妃子明白了,今日陛下是下了心,打算让沭阳王好好教训太子。
  皇后偏头,透过雨帘不经意地看了排最后的孔芙一眼。孔芙心系自家儿子,整个心思全都放到排前央的穆兰身上,自然未能看到皇后意味深长的一瞥。
  没了淑妃庇护,萧瑾茂就像是没了气焰的湿柴。他抱着大腿伤口,伸手指向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的大门,“在…在那里面…”
  懦夫。
  穆兰从来看不起欺凌他人的小人,但以前她只觉太子跋扈,不算太坏,今日之事却让穆兰真真恨不得杀之后快,以免大周江山落入这种人之手。
  可她知,今日自己确实出格,毕竟自己只是来替人出头,真把有理弄成逼宫…
  这等人,还用不着她拉自己陪葬。
  “今日那些伤,算我作为一个长辈对你的小惩大戒。”
  剑上血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穆兰扬剑,将“悬阳”收回了剑鞘,“但若是轩儿有任何闪失,莫说我饶不饶你,恐怕就连你的母妃,也保不住你这条小命。”
  沭阳王府门前林英只说了个大概只是依着穆兰对自己那病弱侄子的了解,那些,已经足够要了大周五皇子的命。
  “你最好祈求,萧瑾墨没有事。”
  雷声轰鸣杂加上警告,瞬间击得胖太子脑中一片空白。就在穆兰与他擦肩的瞬间,一直强撑不敢晕的太子殿下也终于倒在地上,与他那仅存的胆量一并昏了过去。
  至于后面那些萧瑾墨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因,前边这些事也都是他后来从别人嘴里一拼二凑出来的。
  只不过,午夜梦回中那日场景钻进睡意时,他都能看,年幼的自己是在歌声中,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落入到另一温暖的怀里。
  那种温暖,在大雨瓢泼的深夜,对于濒临绝境的小萧瑾墨来说,如火焰般燃入冰冷的骨髓;以至于在日后见到那抹红的每一瞬间,他都再想。
  总有天,他能将之占为己有,日日而对,交织相融。
  也对她说一句,“兰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忆篇结束)
  ***
  秦淮河岸的风变得有些刺骨,路上行人也减少了许多。永京处于大周偏南,到了春夏,夏秋交际时候总爱在夜里下细雨;有风自有雨,今晚到现在风刮得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一场。
  出来玩平白遭雨淋,没人当这是个好事情。
  周围路人没了悠闲自在变得神色匆匆,萧瑾墨抬头望了望不见月色的夜空,扬声,“小贵子!”
  “啀。”
  跟在他后面只管当个没影的小贵子颠颠跑上了前。
  知道要和陛下出来,他今个特地带了披风,只是刚才见陛下与王爷说着贴己话,他没好意思过来打搅。
  将披风展开发现没地搭,小贵子碎嘴叨了句,“主子要不然让奴才来背王爷吧,春中夜里寒,主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无碍。”
  巴不得直接将背上的人背回自己宫中,萧瑾墨哪里会觉得穆兰是负担,不过这天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掉起雨。穆兰今日宿醉,若是被雨淋定会生起风寒,心疼的还是他。
  萧公子鬓发被微风吹得拂起,缠住了穆王爷的长发,在他背上不知道是醒还是醉的穆兰脾气暴躁,伸手就去解。
  没想到越解越紧,穆小王爷泄气,发狠地拽。
  头皮扯得生疼,萧瑾墨却笑得像个傻子。发丝相交,让他想起来那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倆不离。”
  抓过穆兰的手,萧小皇帝亲亲她的手心,“兰儿今晚能不回王府吗?”
  “可以啊。”
  手心有痒痒肉,萧轩吻得轻,穆兰觉得舒服,没计较此行有无僭越。
  倒是穆小王爷痛快答应倒让萧瑾墨愣了半天。
  醉酒后的穆兰好骗是烈阳军军中皆知,所以在边陲众人庆功过节也没人敢灌她酒。倒不是怕穆兰醒来拿剑砍人,而是怕林副将与常军师秋后算账,把他们毛拔个精光丢到沙海里洗日光浴。
  可萧瑾墨不知道穆兰这个毛病,他以为是另外有因,原因则与他本人品德、在沭阳王爷心中的地位都有莫大联系。
  嗓子眼像是有猫挠,轻轻咳嗽了两声,萧轩试探着开了口,“那…今晚我可就带你回宫了…”
  回宫??
  穆兰抬头眨着眼睛,莫名其妙,“宫是哪里?成兄不是要带我回营帐吗?”
  萧瑾墨咬牙,“我不是,成兄。”
  “那你是谁?”
  得,绕了一圈又绕回来。
  萧瑾墨不打算在自己是不是“成兄”上绕圈圈,对于此成兄,萧皇帝以“死了就算,活了直接宰”为准,哪算得上威胁。
  在穆兰话里捡了捡,挑了个重中之重的事,“王爷刚才说…成兄带着你回营帐…”他嘴角笑不带笑,音里面掺了十年山西老陈醋,“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你也在啊!”
  穆兰拍拍萧瑾墨肩膀,“就那次,就那次!”
  萧小侄怪腔怪调“哦!”扒开脑海里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翻一遍都没找到与什么“别的男人”背着或者抱着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去哪个营帐。
  穆兰讨厌人不信任她,“啪”一巴掌就朝着萧瑾墨的龙脑袋上招呼去,“老子被泰坦砍了个血呼啦叉你都能忘,明天别让老子再看到你!”提起这档子事她就气,“都给你们说了多少遍,给老子记住了!看到匈奴那帮蛮子别忘了多砍几刀替爷出气。”
  拧着萧瑾墨脸颊肉,穆小王爷豪气转了话碴,“瘦得和鸡崽一样,怎么保家卫国!”又一拳头落到了萧瑾墨背上,反倒把萧轩数落个狗血淋头,“明个老侃煮红烧肉,记得多吃两块!”
  近距离观赏“家暴”的奴才小贵子,心七上八下落不到正正位置。看着沭阳王又拍龙脑袋又捶龙脊梁,他想护主,但一瞄到笑得不亦乐乎的主子,又摸不准这管还是不管。
  “兰儿。”
  穆兰被人砍了一刀,这在萧瑾墨心中一直是块郁结。可,当他得知穆兰忘掉成王反叛之事时,心中的快乐总是将愧疚掩盖。
  他甚至可耻地想,如果穆兰一辈子记不起来…该有多好。
  萧轩于此于心,哪里还有时间吃劳什子干醋,满心只有愧疚与心疼。怜惜地蹭了蹭穆兰脖颈,帝王低声,“对不起,是我没用。”
  温热的气息吹在穆小王爷的脸边,穆兰想起来自己在嘉峪关养得那只小狼,也是爱蹭她脸颊,抬手摸摸了“小狼狗”的脑袋。她忽然抬头,喃喃,“下雨了。”
  有滚烫的水珠滴在她的脖子里,冰凉一片。穆小王爷没多想,下意识脱口而出,但伸出手,却没接到片滴。
  她收起掌心,遗憾地接着说道,“是小雨,手上没有,都落在了脖子里。”
  闻言,小贵子拿着披风后退倆步,吞吞转身看着河里面的花灯。
  他好歹在宫中呆了那么久,有些话听得总多想些层面,也知道,有些场景不是他能见得的。
  萧瑾墨失笑,他瞧见了走远的小太监,将孩子气地撑着手乱挥想要接雨的穆兰从背上放下,转身又把站定在路面上的小王爷搂到自己怀里,虽然是抱怨,但说不出来比蜜都甜,“你呀你,一点都不给你夫君台阶下。”
  他眼角略发红,那是他的泪。
  在萧瑾墨怀中暖和,穆兰想着避风,没听清说啥只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了钻。
  牵起怀中人的手,确实是冰凉。
  萧瑾墨怨恨自己瞎吃醋,他扭头对着不远处的小贵子喊道,“快去去找辆马车!”
  环住怀中娇可,没骨头似得靠在自己怀里的小王爷,轻喃,“我要带兰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