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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始(1/1)


    诡异的闷雷才去片刻,清明的天空便被厚重的阴云层层覆盖。才入冬的时节,凛冽的寒风自天河而来倒灌人间。 晶莹的雪花簌簌落下,预示着又是一个四季轮回的尾声。平凡之中可见天地造化不可逆转,月无常圆,日不常晴。阴阳相抱便是风吟,五行轮转成四时之变化。苍生万物自万古幽幽之时便与天地夺运,可依旧卑微匍匐于大道威严之下。 何人可逆天地秩序? 何人能抗天道意志? 逆天呼?逆已矣…… 云成天盖雪似尘,暗香不现,唯悲如故…… 不多时,银装素裹苍凉大地。一脚踏去,雪深已过膝。洁净雪面,几根枯枝奋力挣扎。抬头遥看,青脆玉竹亦成琼枝。 道渊山坐落人界东南,山脉蜿蜒曲折数万里,宛如一界。主峰葬道峰山高不知几许,山下望去,只见山脚隐于飘渺云雾之中,七彩天虹宛若天桥架设山腰。碧海成波覆盖山峰,诸般灵兽于云海浮腾。凡间相传,葬道峰高耸入九天,登之可揽日月星辰。 道渊山传承数十万载,无数生灵敬仰、享誉人界。却不知有一古村抵着悠然岁月,默默立于主峰葬道峰之背后。 大雪封界,寒风肆意,古村寂静而立世间。村落稀疏着住着数十户人家,房屋多是黄土混着碎石筑成,房顶青瓦如斑驳古卷,承载岁月。阡陌小道由村民自葬道峰下采取玄星石铺就。这石板经久耐用,历经百载时光,石面上星芒仍旧依稀可见。无月之时,这幽幽星光便时这古村住客来去之凭借。 因是座落山下,村子四周大地多是岩石。唯有寥寥几块土地可种植些果腹之物,平日里村民在春夏时节入山林之中猎些山兽用作一年之食,运气好时亦能寻得些低品灵兽滋补自身。不过灵兽大多开智,皆是灵敏异常。村民们不过是健壮的凡人身躯,数年才可得一二。每次寻得,便是这与世隔绝的静寂村落最热闹的时候,各家皆会拿出收藏已久的难得食材,烩佐灵兽分而食之。 而今乃是寒冬,各家早已存储足够过冬食物,玄星石道上便少了人迹。更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大雪袭世,这为世人所不知的古村便有如鬼村般凄清。 村落中,有一小屋异于寻常人家。平常村民居所皆是独立土屋,唯有此间门前还有一枯枝枯藤环绕围成的篱笆小院。雪落院中,一株梅树枝骨铮铮迎寒而立。枝头并无半片花瓣,却依然有傲然世间之美。 门前,有一老人蜷缩于藤椅之中。藤椅微摇,老人浑浊的双眼愣愣盯着外界纷飞雪花。褶皱堆满面庞,似青藤爬上墙壁般张扬。老人眼角有一疤痕自左眼延至额头之上,深入发髻。这见骨的疤痕似乎在诉说着在遥远的岁月里,那被苍生遗忘的传奇。 篱笆小院、古树、老人成就了这浮世之中,唯一的画卷。 雪势依旧汹涌,任你有搬山倒海之能,此时也只能默然看着它肆意飞扬。只是这晶莹飞洒至老人身畔之时,却悠悠不见踪影。既不见融化亦不见其消失的踪迹,仿佛他周身所在之地,与人界隔绝一般诡异。 风啸更盛,哀嚎鸣于旷野。雪花本是飘逸,此时竟如石子坠地般轨迹笔直,漫漫天地间多了几分阴沉。 老人身畔,一杯清茶已放置几个时辰却依旧云烟袅袅。质地灰黄晦涩的白瓷茶盏之中,仅有两片白里透红的晶透梅花瓣摇曳身躯。一眼望去,颇有几分一花一世界之莫测意境。 不约而同的,几声吱呀开门声自迷眼的风雪中传至小院。声响过后,有三四身影自小院四周的古屋中闪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院落艰难行进。 “老祖宗!恁大地雪,您怎么还在门口呆着?万一冻坏了可就糟了!”为首那妇人刚入小院,见老者安然坐于屋檐之下视天威于无物不由大急的出言提醒,连滚带爬自院门赶至老人身边,身后跟随的妇人们听到话语皆加快了步伐。 老人悠然回神,自这山水墨画中脱身而出。 嘶哑地道了一声“无碍......”便乐呵呵得任由匆匆赶来的几位妇人连带藤椅将他搬进昏暗屋内。 不同于古村中寻常人家以黄土为地,村人们担忧老者年事已高,受不得阴暗潮湿摧残,便合力自山中采出石材制成石砖为老人铺设地板,就连屋内摆设桌椅、木柜之流亦是五年一大换三年一小换。 几位妇人进屋之后,小心翼翼将老人扶上床榻后这才匆匆掸走衣物上的落雪。接着几人分工明确,有人点燃火烛、有人煮雪烧茶、有人扫地抹桌,清冷屋内人气陡然盛了起来。 老人斜靠在墙壁,微笑看着虽是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妇人们。 “老祖宗!您这坏习惯可得改改了,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打雷落雪,您老总爱在门口呆着,那外面的景象年年岁岁都是这番,您就这么爱看?”一妇人引起火盆,屋内立时暖和几分。她松了口气拭去额头被火光映照的通红的汗滴,起身埋怨道。 “嘿,就是!我家男人见风雪不停,知晓老祖宗定是又在门前观景。”另一妇人附和,“他死活都要过来照看被我给拦住了!” “哦?呵呵,那你为何阻他过来?”老人开口问道,并无半分介意。 见老祖问话,几位妇人停下手上伙计直起身来相视几眼。那妇人显出几分腼腆搓着手答话道“男人们打猎一年,常与凶兽灵物搏斗,不顾危险只为养活村人。到了冬日里难得清闲几分,我不忍他再辛苦操劳,便让他在家多休息休息~” 其余妇人皆是出言附和,老者眼含笑意点头称赞。 忽地,老人似有察觉。他转头问那先前率先踏入院门的妇人“许家丫头,因何愁眉不展?” 被老人点名女子闻言更显踌躇,扭捏一会在身旁几位妇人再三追问之下才为难开口,“回老祖宗话,之前雪未落时,我见家中柴火储备不足,便打发家中那口子去村外山中再去拾些枯柴回来。没……没成想他出门没多久这便天雷大作,狂风暴雪不止,我……我家大山至今还未归来!” 话音未落,女子目中已含泪。 “糊涂!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听得她语,身畔几人面色大变,有人失声,有人斥责。 一人转身就要推门离开“你等着,我这就叫我家汉子出去寻人!”此语提醒了众人,皆是着急推门离开归家求救。 女子手忙脚乱拉住几人,哭丧着脸道“就是因为此般我才不愿说出,外面风雪这般的大,此时出去寻人我岂不是害了你们!”说着呜咽之声更重了。 “都这时候还想这般多?当然救人要紧!”妇人们想挣脱束缚,可女子硬是死死拽住她们不让离开。 老人慢腾腾的坐直起身来,眼神空洞。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墙壁,目光穿透墙壁望向山林方向…… “咳咳……”老者轻声的咳嗽打断了拉扯中的几人,以及那失去汉子的妇人越来越重的哭泣。 妇人们先是愣了几息,然后齐齐回过神似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叽叽喳喳涌到老人身前“老祖宗,许山打柴至今未归,恐有危险!您老能否给想个办法啊!” 许家妇人也似才想起这茬,二话不说就要跪在老人身前,却被老者稳稳扶住不能屈膝。“莫要慌,莫要慌……”老人喘息。 “你等也都是上了年纪之人了,怎么遇事还是这般惊慌失措!” 妇人闻言羞愧不语,唯有那女子紧紧握住老者手臂,泪光熠熠蕴含期待。 火炉之上陶制水壶壶底微红,壶口之上滚烫的水雾翻滚升腾。老人排开床前几人,拒绝了许家妇人的搀扶,颤颤巍巍起身蹒跚走向火炉。 一口饮尽杯中温水,徒剩两片花瓣余留杯底。老人从炉上拎下水壶,又将滚烫热水灌入晦涩茶盏。水流涓涓而下,晶透梅瓣入水之后又欢悦的荡漾开来,不一会一壶热水尽数落入只有幼儿手掌大小的茶盏。 妇人们似是见怪不怪,对着怪异景象并未透露丝毫惊奇。 “许山无事,片刻便会归来。”新茶已成,老者并未饮用,似是随意提了一句。 “呜!”许家妇人得此言内心大定,跌坐在床沿捂着脸喜极而泣。妇人们俱都面带喜色连声安慰,无人怀疑此语是否真实。 果真片刻之后,门外突传异响。 “老祖宗!老祖宗!”呼声迅速由远及近,连带着皮靴踩踏积雪的吱呀吱呀地声响。 许家妇人堪堪站起,木门便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一浑身包裹着厚厚的各色兽皮腰后别着一把刃口缺迹斑斑的黑色大斧的粗犷男子闯进屋子。这汉子身高足有八尺,健壮异常!汉子面上胡须杂乱,长发亦被风雪扰乱,骤然看去就似山中野人一般! 这汉子一进屋内顾不得喘息,眼神涣散慌张地口中直呼老祖宗。女子见丈夫安然归来心中既惊又喜!一声悲呼后如小鹿归巢撞入丈夫胸怀! 这魔愣了的汉子先是一惊,然后才回过神来“禾女?!你怎么会在老祖宗……哦!”这憨实汉子一拍脑门,瞧见几位妇人面带笑意恍然而悟。“你和几位嫂子们是过来照顾老祖的?” 禾女并未答话,只是紧紧抱住丈夫,微红的面颊贴于冰冷兽皮之上。许山心中怜惜,轻抚妻子秀发静静体味岁月静好。 火光更盛了,纵风雪封界,亦无法湮灭这渺渺小屋内摇曳的火热。老者带着几分笑意颤巍坐下。 陋室之中,不知品目的深色木桌椅散发出悠远的禅香。 “小山,为何这般慌张的来寻我啊?”夫妻二人温存过后深情相视,老人适时开口询问。 听得老祖开口相问,许山惊叫一声手足无措的在胸前兽皮来回寻找,只是兽皮包扎的紧实,他手忙脚乱半天也未解开胸前系扣,倒是急的自己汗液晶晶,呆笨状引得妇人们笑声不断。 许山心急如焚,干脆以蛮力直接拉断系扣从胸前取出一被兽皮包裹的严实的浑圆物什,似是此刻仍不敢相信,他目光有几分呆滞望向禾女。 禾女与妇人们疑惑上前,轻柔剥开遮挡其上的兽皮才见其中之物! “啊!这……这!” 禾女一声惊呼,踉跄退后了几步,捂着嘴不可置信! 他人们见状上前查看,观后亦是惊出冷汗! 原来这包裹之中竟是一双目紧闭的婴孩,婴孩胎毛未去浑身紫青,似是才出娘胎! “怎么会?”妇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禾女被这丈夫带回婴孩惊退,目光探询丈夫。 许山抹了把额头汗水,小心将婴孩搂在怀里。 “大山,这……这孩子你从哪寻来的?”一妇人耐不住惊异,催促许山给众人解释。 古村僻与人世,数百年来无一外人来此。就连村中也无人能说得清他们这一部族从何时又为何迁徙至此。 村史记载,初来此地时他们这一部族尚有千余人口。只是不知为何,村人生育率十分低下,数十载可能才添一新丁。故数百年岁月摧残后,目前村中也只剩几十人苦苦挣扎。也曾有人为使部族延续,想着带领村人冲出此地。只是无论向何方向,兜兜转转半日路程后皆会莫名其妙回到村口。若想脱离此地,唯一之计便是攀上村前那入云的山峰!可葬道峰如同天涧,又有诸般神异之处,岂是凡人能够跃之?故无数次尝试之后,村人们就熄了念头安然生存于此不想其它。 此时见了许山竟然莫名带回一婴儿,难怪众人惊异莫名。 “早日里禾女与我说家中柴火不够,我见天色尚好便提斧去山中打柴去。可却不成想刚入山岭,这大雪便披头落下。我见风雪汹涌滞留在外恐有危险,就火急火燎的向回赶。”许山咽了吐沫面上仍有惊悸。 “后来呢?”禾女按捺下心中惊异,上前仔细打量这兽皮襁褓中的婴孩,妇人们俱都围了过来。 许山定了定神又娓娓道来“我才出山林时,荒原积雪便已至小腿。就在我想加紧步伐时天空突兀一阵闷雷,然后我就瞧着一道青光自半空坠落我前方百丈。我心中好奇,赶往那雪坑一看,就见这婴孩浑身紫青赤裸裸躺在坑底,四周一片狼藉!” “就这孩子一人?”有人问道。 许山点点头“除了这婴孩之外,并无他人在场。” 众人啧啧称奇,禾女探了探婴孩鼻息,又附耳与孩子心脏之上面带忧色“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吗?” “老祖您看这……”许山面带难色冲着老人开口。在这古村之中,若说最珍贵之物那边是人,在许山看来这孩子乃是上天赐予的瑰宝,要是就此夭折实在是令人心痛。 几人围着许山将婴儿送至老人身前,期盼老祖宗能施展神仙手段救这孩儿一命。 老者枯手颤抖着拂过婴儿身躯,目中幽光流转脸色复杂莫名。 此时,屋外鬼哭狼嚎之音陡盛,云上惊雷炸响! 老人抬头向天,目光穿越九霄。这一刻万古幽吟岁月齐现,那逝去在遥远过去的不屈战魂们发出怒吼,无上伟力横穿界壁显现于葬道峰下! 星域深处,漫天星辰发出神光投射于此! 有如诸神之目光,空间陡然凝固,欲碎却又被诡异的禁锢!许山、禾女以及诸多村民此时似是被封于琥珀之中动也不能,就算神魂此时亦无丝毫波动。 “为何不救!!!!!” 千百道念隆隆轰鸣于古村上空,声含狂怒荡散风雪! 此时唯有老者不受这浩然神威所动,他百般惆怅的看着婴孩,目光透过孩童身躯愣然观索诸般神奥,直视这亘古悠悠! 狂躁的气息愈演愈烈,似是有所顾忌,这撼动诸天的伟力只是显圣于道渊山下,并无半点扩散。 若非如此,纵然人界浩荡,恐怕也难抵这悠悠之力。 “哼!” 仙光乍破九江寒,那盘旋于古村上空之伟力陡然一窒,似熔岩将发未发之际,空气愈发粘稠! 古朴小院渐生神光,如洪宇深渊中流荡的恒星,独自点亮一片幽暗天地。那盘桓不愿离去的意志被这凌厉的气息所惊,踌躇半晌后终是无奈离去。 许山、禾女等人恍若未觉刚刚变故,仍是一脸紧张之色盯着老者动作。 “哎……”老人一发叹息入魂。 “老祖宗?是不是不能救了?”禾女秀目含泪,死死抓住许山臂膀紧张问道。 老人悠悠拿起桌上茶盏,许山等人帮忙撬开婴儿口舌。随着晶莹涓涓流入口中婴儿铁青脸色也慢慢恢复红润。 不多时,一壶热茶尽皆入口。村人皆知老者茶盏神异,此时见这婴儿竟能尽食一壶之水,不由诧异。 老者左手怀抱婴儿,缓缓举起右臂,右手食指自上而下轻点这幼儿神府!食指似承一界之重,挪移之间连光线也微微扭曲! 初雪停,逆风过荒野。虚空之中,那人轻笑那天悲吟! 陋室之中,婴儿缓缓睁开双眼,那清透的目光顷刻间驱散了万古深寒……